百灵多活了一天,然而,这一天对凌陌来说却五味杂陈,他仅有的一点决心在这一天中已经荡然无存。如果可以,他想带着百灵逃离尘世,寻一个人烟稀少之境,抛开这一切,安然生活。当美好的愿望遇到残酷的现实,要么放弃愿望,要么逃避现实,而凌陌却在二者之间徘徊不定,因此而更加痛苦。凌陌起身,一个人走开,他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,堵得难受。
百灵一个人走到圣灵湖边,看着倒映在湖水中黑压压的云海,几重心事,无人知晓。凌陌孤单零落的背影,让她感到难过,那样零落而遥远,每多看一眼,便更添一重心疼与不舍。最苦的相思,不是黄泉碧落,不是相望江湖,而是别离就在眼前,彼此能执子之手,相看泪眼,却依然被刻骨铭心地想念咬噬,有道是春心莫共花争发,一寸相思一寸灰!
她抬头看着浓云滚滚的天空,老天爷还是不要下雨吧,今夜十六,当皓月凌空,不逊昨夜才好。或许,该来的迟早都要来,躲过了今天,躲不过明天,倒不如坦然接受。
她还是忍不住走到了凌陌身边,与他并肩而行,静静漫步于湖边。可是,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那片开遍曼珠沙华的墓地。那样耀眼的芳华,却只能扎根于阴暗的墓地,无人欣赏,此般落寞,能与它们惺惺相惜的,唯有百灵而已。
“彼岸花,开彼岸,有叶无花,有花无叶,生生世世,交相错离,永不相见……”百灵蹲下身子,抚摸着殷红的花朵,喃喃地道出了六年前她向傲天教主所阐释的花意。
凌陌折取一支,轻轻地簪于百灵发间。百灵回头看着他,凌陌微微一笑,百灵亦笑,心照不宣。
“这样妖红的花,簪在头上,要变成妖精了……”百灵试图打破沉寂,打趣地说了一句。
凌陌愣了片刻,随之笑了。百灵也悄悄折了一朵,趁凌陌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插下他发际,“这才是妖精,哈哈哈……”言语间,起身便跑,待凌陌反应过来,赶忙扯下花紧追过去,“好你个百灵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所有的沉默,都被两个人的笑声打破,午后的风拂过开满火一样曼珠沙华的清寂墓地,带着一阵阵飘飘渺渺的欢笑声飞向了远方。此般欢笑,如花开荼蘼,从此黄泉路远,红尘相念。
白月梅有个弟弟,叫白月奎。
白月奎天生腿脚不灵便,走路不稳当,也不会说话,是个哑巴。
白月奎是这个家里最没用的人。
田金发是上门女婿,答应过丈母娘要养活这个没用的小舅子一辈子。
田卫国和郝春燕出门后,秀儿和二狗子就留在家里,和爷爷奶奶还有白月奎一起生活。田金发不喜欢秀儿,秀儿出生时,田金发渴盼了近一年的喜悦全部灰飞烟灭。白月奎看着一个小生命神奇般地来到这个世界,只一个劲儿咧着嘴笑,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大黄牙。田金发每次外出回来,给二狗子带吃的玩的,偶尔还有一件衣裳,一双鞋,从来没有秀儿的份儿。
这天,田金发带着二狗子到一户办白喜事的村人家里帮忙,留下秀儿和白月奎在家里看门。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进门来歇脚,找水喝,白月奎用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他,那人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,把瓢递给白月奎,自己拖过一把椅子,坐在门口卷着草帽扇风。
秀儿围着担子转了一圈,被担子里的花裙子吸引得两眼放光,她怯怯地翻着眼珠看了货郎一眼,货郎微微一笑,“漂亮吧?想不想要?”
秀儿愣了一下,咬着嘴唇飞快地点头:“想……”
那一刻,秀儿下意识地以为那货郎会送她一条花裙子,兴奋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。
货郎依旧漫不经心地扇着风,“想要就叫你爷爷给你买。”
秀儿低下头去,望着担子里的裙子,轻轻伸出手,摸了两下。“我爷爷从来不给我买衣裳,他只给二狗子买。”
货郎抬起头去看白月奎,白月奎裂开嘴笑。“这样不好啊,孙儿孙女儿都是亲的呀。”
白月奎依然咧着嘴笑,露出他骄傲的大黄牙。
“这裙子这么好看,我给你便宜点,给孙女儿买一件吧?”货郎和蔼地望着白月奎。
白月奎摇着头,把嘴咧得更开了。
“他不是我爷爷,他是我舅爷。”秀儿小声地说,又往裙子上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下。 2/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