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噢……”
货郎不再说话,只看着秀儿死死地盯着担子里的裙子。
“别摸了,摸黑了就卖不出去了。”货郎有点不耐烦地说。
秀儿像被闪电击中一样,迅速收回手,背到身后去,急急地退了两步。她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货郎。
货郎看见她眼睛里闪闪的泪花,语气又温和下来。“叫你舅爷给你买吧。”
“舅爷没得钱。”秀儿低下头去,盯着瘦瘦的小脚丫上刚沾上的泥。
货郎看了看白月奎,思索了片刻,“这样吧,没得钱的话,拿东西来换的话也行。你们要是有啥东西跟我换,我就给你这条裙子。”
秀儿突然眼睛一亮,飞快地往里屋跑。出来时,秀儿手里捧着她的布鞋,布鞋前面破了一个小洞。秀儿欣喜地把鞋捧给货郎。这双布鞋是妈妈给秀儿做的,是她最珍贵的东西。这也是她所能表达的最大诚意。
货郎噗嗤一声笑出来,“这可不行,我这一件衣裳值好多钱嘞,你这破鞋子不值钱。”
秀儿突然泄了气,像霜打了的茄子,一只手捏着一只鞋,怏怏地垂下手。
货郎的眼睛往屋里扫了一圈,停留在了装了大半筐黄豆的箩筐上。
“这样,这条裙子给你,我把这半框黄豆拿走,行吗?”货郎一只手插到腰上,一只手指着箩筐。
秀儿一听有东西可以换,兴奋地点点头。
“你答应不算,要大人答应才行。”货郎看向白月奎。
白月奎又咧开嘴笑。
“舅爷,我要这条裙子,黄豆给他好不好?”秀儿跑过去,抱住白月奎的腿,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。
白月奎张圆了嘴,看看货郎,看看黄豆,又看看秀儿,挠挠头,又咧开嘴笑。
“这是答应了?”货郎问。
“答应了答应了!”秀儿飞奔到担子边,一把扯出那条花裙子就往身上比。
货郎笑呵呵地从担子里扯出一只蛇皮袋。“来,搭把手。”
白月奎看着秀儿,傻呵呵地笑着。
“来,帮我张哈儿口袋。”货郎在箩筐边朝白月奎喊。
白月奎摇摇晃晃地走到箩筐边,把蛇皮袋张好。货郎把箩筐架上肩膀,那黄豆便像流水一样,哗啦啦地流进了货郎的蛇皮袋。
装好后,货郎将担子里的东西重新分配了一下,便挑着担子下了槐花溪,出谷去了。
秀儿已经换上了新裙子,在院子里手舞足蹈,俨然一只花蝴蝶。
白月奎坐在门墩上看着秀儿,咧着嘴笑。
“舅爷,好看吗?”秀儿在院子里喊。
“啊啊。”白月奎点头,把嘴咧得格外开。
然而,沉溺在花裙子带来的欢乐中的秀儿,怎么也不会想到,这条裙子将会给白月奎招致怎样的灾祸。
田金发一回家,发现秀儿穿了一条新裙子,问哪儿来的。秀儿说舅爷用黄豆换的。
田金发一看空空的箩筐,顿时暴跳如雷,往白月奎的光头上咚咚砸了几个暴栗。随后,又到里屋去,把拴狗的链子拖出来,气汹汹地一个箭步冲到白月奎面前,对着他的光头一通乱抽。白月奎抱着头哇哇哇地惨叫,到处乱窜,从头顶到脸上,殷红的血一条条淌下来。
秀儿和二狗子吓得躲到奶奶身后,秀儿拽紧奶奶的裤子,布满惊恐的眼睛里噙满泪花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,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,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条新裙子,竟然给舅爷招来了这样一顿毒打。早知道,她宁可不要裙子。
可她不敢开口说裙子是她自己要换的。
“你个没用的东西,光吃不做就算了,你还来败我的家。一条裙子值几个钱啊,你把我一箩筐黄豆都给人了。哪个叫你给的?这个家啥时候轮得到你做主了?”田金发一边怒气冲冲地吼,一边挥着手里的链子。
白月奎的脸,已经被血染得面目全非,光溜溜的脊背上,手臂上,腿上,一条条血痕像藤蔓一样迅速蔓延开来。
白月梅拉着俩孩子缩在门口不敢进来,二狗子抱住奶奶的腿哇哇地哭着。秀儿一声不吭,脸上泪水哗啦啦地流。她后悔极了。
田金发打累了,呼哧呼哧地喘着气,把链子往地上一扔,一屁股墩到椅子上,恶狠狠地看着白月奎。“狗东西,我养你是叫你来败我的家的啊?你以后再敢乱动屋里的东西你试哈儿,我打断你的手打断你的腿!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!” 3/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