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想了,越想越伤心,说不定等那小子回来,自己都在棺材板儿躺多少年了,操这些心干什么!
老孙头慢慢的往家门口走,背佝偻着,看起来确实老了许多。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,发现自己的的院子门是开的。走的时候明明锁了啊?咦?里面咋还有人?!穿着个破衣裳,看背影有点眼熟啊……这不是?!这不是?!
“回来啦,爹?”
“啊,回……回来了。”
“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老是在外面跑了,饭已经煮好了,过来吃吧。”
“哦,好……,……啥时候回来的啊?”
“下午刚回来。”
“……看你这样子,……没混出来啊。”
“确实没有,让您看笑话了。”
“没事儿没事儿……,回来就好……回来就好……”
“您说的是对的,我不是这块料。”
“没事儿没事儿……,回来就好……回来就好……”
“让您担心这么多年,也没有挣回来什么……”
“……回来就好……回来就好……”
回来就好。
海,海的声音,我听见,从梦中袭来,黑色的潮汐。
“欸,欸,先生你醒一醒啦,啊这可怎么办嘛。”
有人在喊我,我想睁开眼睛,好累,做不到。湿濡的气息缠绕在我的背上,手心像浸在水里,我动弹不得。
呼唤我的声音突然穿过一个维度,立足与耳前,猝不及防地来一记猛击,腰部条件反射地挺直,我惊醒。周围的人都望着我,这甚至让我产生一种错觉——我在班主任的课上睡着了,但当我四下寻找国中班主任似笑非笑笑里藏刀的脸时,只有一个女生可怜巴巴地瞪我,她说我压到她的折叠伞了。我起身,伞被抽离。对面的窗玻璃在乘客的脑袋中间映出我的虚影,飘在车厢外的苍白的小脸。电子声机械地报站,影像被人流遮盖,折叠伞女生下车了,一大波人也下车了,又有一大波人上车。我想,这将会成为我最糟糕的一趟捷运。
今天是个雨天,我有一把很大的黑伞,但我的裤子湿透了。那把粉红折叠伞并没有那么多水滴,也许是新的西裤吸水性太好。黏稠的感觉有一搭没一搭地骚动在大腿内侧,水分的蒸发居然给我营造出一种痛觉,又痒又痛,说不清的难受。
电子女音报出了我的目的地,下车,到出口,上电梯,撑伞。距离婚宴现场只有几步路,我无奈地笑了,大步向前走去。
快中午了。结婚的人不是我,我是伴郎。
按理说,现在的我应该在酒店的某一间房里陪着蒋思泽,看着他焦急又充满兴奋的面孔,看他在地板上走来走去,发出断断续续的脚步声,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掏出手机刷脸书上的动态,还要一边看手机一边抠手指以为我看不见。
但我并没有陪着他,阿泽学长就要步入婚礼的白色殿堂了,他最好的朋友此刻却在酒店大厅里寻找正确的方向,雨水沿着伞面落下,滴在花纹杂乱的地毯上,留下一块深色的印记。
“小川,这里。”蒋妈妈向我招手,笑容中的僵硬完全被大日子应有的喜悦覆盖掉。
我喘着气,一边走一边轻轻扯动自己的裤边,“啊…拦不到出租车,所以搭捷运过来了。”
“你也是欸…就在附近吃早饭不是很好吗?”
“好久没回台北了,突然想吃中坜路阿婆的早餐饼。”
阿泽听到了我的声音,在他绝美的妻子身旁回过头来,很久不见,眉宇间的刚毅和青涩已然不见,他的神色温柔起来,愣了一会儿,直视着我,对我说“都是因为你假期都不回来陪我一起考驾照啦,自己开钞旜门多舒服。”
身着洁白婚纱的女人笑起来,大概是为他们的自驾游而感到幸福吧。“那家的早餐饼我也吃过哦,我们中学是一个学校的欸,阿泽没有跟你说吗?”女人一直在笑,笑容闪耀得我有点发晕。
两个小时前,我匆忙从台北赶到新北,阿婆已经不在那家早餐店了,那个坐在柜台边玩手指的姑娘倒是一点都没变,“阿婆去世了哦,这家店是我的了。” 3/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