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仔细琢磨即将进步的方向,最好门槛低,不需要购买任何器材,学钢琴画画什么的固然好,能压倒一大批那些廉价的爱好,但问题是我也没钱去昂贵。思来想去,最后决定学英语,好歹从初中到大学,都曾系统的学过,捡起来会比较容易,而且划算又不显低端。尽管我心里清楚,以我的条件,不管现在还是未来都很难走出国门,能用到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
我在应用市场认真挑选了一款APP,从下载到注册的几分钟时间里,我的热血正好沸腾到顶峰,以至于界面上醒目而又充满煽动力的广告词,毫不费劲的撩拨到我,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我就支付了报名费。
我很快被拉入到一个群组里,一个使用黑框眼镜的长发卡通女孩头像的陌生人,在群里欢迎大家,介绍自己是这个虚拟班级的老师,然后要求自行组成四人小组,相互监督与鼓励。
这样,我在成员列表里发现了她。
我至今都无法确切形容初见她照片时的感受,这个端坐西餐桌前,穿着细条蓝白色衬衫,微笑望着镜头的姑娘,散发着一种令人倾心的娴静与美好,高挺鼻梁上的眼镜丝毫没有遮挡住她眉眼的秀丽,相反多出几分书卷和文艺的气息。她扬起嘴角,露出扇贝般牙齿的明媚笑容,宛如清晨浸透薄纱窗帘,洒在床单上的阳光。
我摁下添加好友的申请,这过程中始终伴随着剧烈的心跳,等接收到她同意的消息时,几乎快要破体而出。
使用文字聊天的好处,是你有充足的时间去掩盖自身的紧张,我庆幸如果是面对面的搭话,我的语无伦次和手足无措,将会是多么窘迫与难堪。
她对我组队意愿的回复,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和真诚,说实在不好意思,已经有人加了她,现在小组人数够了。
正当我的失落无以复加,甚至对那三个行动迅速的同学咬牙切齿时,她发送给我一条语音消息,说咱们可以一起啊,多一个人又不会怎样。
我欣然答应,欢愉的心情衍生出从未有过的大度和包容,我甚至丝毫不介意小组里另外两个男生的不满,但我也尽量显得绅士而低调,一言不发。
后来一年多的时间里,我经常用尽各种办法诱使她发语音,并且开始无比讨厌文字。
三
我时常唏嘘现代社会便利交通的不可思议,就像我和她很多次聊天里,对彼此间犹如天堑的距离兴叹,觉得此生永远没有契机见面,但真正作出决定后,却能在仅有的七个小时里,穿越一千多公里,最终与她握着同一根扶手,在地铁车厢里相互而立。
她的脸庞清晰而又生动的在我眼前,跟照片受限像素呈现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,我能看许多微小的细节,比如她之前跟我抱怨气候不适应,额头上冒起的几粒细小的痘痘,能看到她睫毛纤长浓密,带着好看的弧度在轻轻抖动,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,像有灵魂一样始终在我身边漂浮和萦绕。
然而从火车站到博物馆这段距离里,她除了摘下耳机,询问我是否听歌外,并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,至始至终都在低头浏览手机里的推送。
这种情形让我尴尬不已,只得装作研究地铁线路,表情认真而又平静,甚至带着几分怡然。但实际上,我如同刚喝下一瓶剧毒的农药,整个五脏都在承受巨大的痉挛与绞痛,我对自己此刻屈辱的境地,产生出从未有过的失望和愤懑,我恨自己之前为什么要主持那场该死的公司活动,导致被晒黑成这样,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剪短头发,让日渐后移的发际线露出的宽阔额头,显得这么明显与怪异。我望着自己身形在地铁玻璃上印出的样子,像一个在舞台上表演失败遭致全体观众嘘声的小丑,滑稽而又可笑,我感同身受的想,我要是她,我也会觉得这次的见面无比失望。
所有嘈杂的念头,在我的脑袋里此起彼伏,我无比沮丧自己如此草率的决定见面,我有想立刻同她礼貌告别,随便找个可以释放情绪的安静地方,然后自己孤身在这座巨大城市里匆匆浏览几天,最后在离开城市的火车上,将她的联系方式和这段难堪的记忆全部删除,当这一切都只是疲乏午后半梦半醒的一场小憩。
她突然开口:“你晚上要睡的床单和被套,我都洗过了,但是我一个人套不了被子。”
“没事没事,我待会自己铺。”尽管我不想,但我语气里溢满了讨好。
“那我们一起铺吧。”她淡然问道:“你在火车上说你忘了带什么,需要去超市买来着?” 2/9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