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孕之初,帮我买一些零食小吃的事,也渐渐不存在了。
面对日益加重的冷淡,我质问他,向他哭诉,可他无动于衷。我肚子里的怒火,因为他的不理睬,愈烧愈烈,手一伸,把桌子上的东西,全部推到地上。
一边掉着眼泪,一边说:“我肚子里都有宝宝了,你去外面找女人,你对的起我,对得起宝宝吗?”
他瞪着一地狼藉,像受到了惊吓,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,对我吼了出来,“你肚子的杂种还不知道是谁的,狗娘们儿。”
他摔门而去,也就没再回来过。
我打他电话,打不通;我去他的厂里找他,找不到人;我去他的哥们那里打听,只换来一些意味不明的嘲笑。
孩子的爸爸找不到了,本以为能以阿斌给我的小家,来填补未婚先孕的荒谬,也落了空。
6
孩子生了下来,我一个农村来的打工女人,拉扯得大吗?别人又会用怎样鄙夷的眼光,来看待我?
我开始不要命地去爬山,去公园跑步,跳绳……想把孩子流掉,可它仍在我肚子里完好无损。
一个星期后,我摸着日渐圆滚的肚子,决定去小诊所把它做掉。
我去找了厂里一个中年妇女,之前做检测员时帮了她不少忙,关系还不错。她说孩子已经六个月了,只能做引产手术,就是把已经成型的宝宝,活活弄死,然后再流出来,非常痛苦。
我同意了。反正阿斌也不在乎宝宝了,我又何必留着它,留一个祸根。我几乎是带着怨气,斩金截铁地同意了这个提议。
中年妇女陪我来了小诊所。短短的走廊里,摆着一条长凳,尽头门口旁,有一个粘连很多黑色污渍的瓷砖洗手台,蒙上白色窗帘的铁窗,投射进惨淡的阳光,细小的灰尘,在空气中飘荡,像一个个魂灵。
我正在和一条条魂灵擦肩而过,心中不寒而栗,而且,我将呈上一条魂灵,与他们为伴。他们是该谢我给他们送了一个玩伴,还是恨我制造了一个家伙,跟他们抢地盘呢?
坐在长椅上等待的时候,它在我肚子里时不时蹬一下,我止不不住颤抖。
门里出来一个白色大褂上沾满鲜血的女人,端出一大盆鲜血,坦然地倒进旁边的洗手台,悠长地舒了一口气。她按了一下水阀,冲下来的水混着红色的血,发出呼呼的声音。
我被恶心到了,差点儿吐了出来。
我跑了出去,穿过堆满废旧钢材的小路、被砍得残缺不齐的树木、巷口的垃圾堆……在一个便利店前停了一下,一只手撑在门上,气喘吁吁。
我心里那个跟母爱扯上边的声音告诉我,我必须把孩子留下来。
7
我的生日在十一月,宝宝临盆,也在这个月。
阿斌仍然不见踪影。我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,顶着大肚子去菜市场买点儿菜,自己做着吃。几乎不出门,希望能少一个知道我怀孕的人,就少一个。
期间,我瞒着表姐我怀孕的事情,向她借了两千块钱。
过了生日,我也才16岁,显然没办法去正规医院做剖腹产手术。去小诊所,至少也要1500块钱。可我翻翻钱包,只剩下不过700块钱。
向家里求助,全然是一场自讨没趣的事情,我几个月没有向家里打钱,我爸已经开始电话里骂我忘恩负义了。而且,他们知道我怀了野种,不忙着骂我贱货,已经谢天谢地了。
发作之后,我慌忙地打了阿斌的电话,竟然打通了。
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声音。我强忍着疼痛说:“我找阿斌。”
那个女人娇嗲着说:“阿斌,有女人找你,看你又在哪儿找了一个狐狸精!”
“我要生了,阿斌,我很害怕。”
“你要生了,管我什么事情,我又不是接生婆,你去杂种的爹去!”
“他爹就是你。”
“你可别冤枉我,它爹是那个一起做摆摊生意,把我的钱全卷走的小人。我可不能给小人的杂种当爹。”
那边又传来女人嬉笑的声音,“你就别来缠着阿斌了。”,然后,电话就挂了。
我拖着一路血渍,爬到了洗手间,后背抵在冰冷的瓷砖上,一只手撑着铁质水管,脚蹬得小门叮叮响。透气窗涌进来的凉风,拍在粘满汗珠的皮肤上,一热一冷,针一样扎进身体里。
孩子生下来了,像一个血淋淋的小怪物。我举着她,她在我手中蠕动着,我的眼泪流了下来。女儿,我动了动嘴唇,轻轻的唤她。 3/1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|